诗文库 正文
回仙游邓宰(桂发)启 南宋 · 刘克庄
出处:全宋文卷七五五二、《后村先生大全集》卷一二五
冠挂神武之门,迫耄期而得谢;花满河阳之县,忽春色之见分。丽藻粲然,华颠荣甚。恭惟某官在英隽之目,就子男之封。学道爱人,为武城而得子羽;贵德尚齿,避齐堂以舍盖公。至如野老之退闲,亦辱令君之嘉奖。某强搜枯思,莫报珍投。宓子弹琴,自然单父之化;许行负耒,愿为滕国之民。
卮酒词(并引) 南宋 · 喻汝砺
出处:全宋文卷三八八八
宣和乙巳,金人穿塞朔方,征镇固阖自守,遂放兵指阙,要盟城下。用事者安其言,不敢坚战,割地谒和,以幸无事。已而三镇父兄相与固守,不奉诏,仅抱空质以归。越丙年十月丁未,胁制诸戎,拥骑绝河,遣使迫我,须如约乃止。闰月丁巳,蜂锐合噪,遂升南郛。翌日,大臣行成于虏。十二月壬戌,天王会盟于郊外。甲子还宫,虏有桀心。越丁未二月己巳,复绐车驾出郊,劫迁乘舆,逼易龟鼎。嗟乎,金人背德捐义欺天之日久矣,而执事者乃内万乘于不可知之虏,守不死战,出不死辱。当是时,独资政殿学士刘公韐蹈险抗节。言者以公名闻,上雪涕咨异,乃诏有司,追复旧官,赠大学士。乃命群臣,议所以宠嘉之。于是胙之册书,谥以忠显,乃擢用其子子羽,以妥绥其遗嗣。然后公之大节,隐然闻于四方。初,虏之欲私公也,公仰天叹曰:「吾蒙国厚恩,誓以死报,顾可苟生而事二主耶」?乃指所寓佛庐,谓其僚曰:「此吾死所也」。亟引卮酒,结带以自经。傥使当时诸臣复有一二如公者,正色于貙兕搏噬之中,而持议于乾坤易位之际,引义明壮,截然不挠,则虏虽暴悍必变色,天虽长乱必悔祸,岂有楚童僭逆之变哉?蜀人喻汝砺闻公风烈,为之出涕,乃敷词以吊之。词曰:
彯余佩而筮仕兮,考至理之无二。持百心而事二主兮,几求生于何地?嗟市人之鬵国兮,何必怀此故宇?炜忠显之正则兮,曰余终是其焉去?彼幸我以富贵兮,凛抗义以自愬。沃卮酒而一决兮,羌绝脰而弗顾。于乎壮哉!惟若人之音制兮,走初不得望其清尘也。迨其漂然而引决兮,走固不得挽其冠缨也。意胸中之睟精,窍浑沌于无形。泻天潢之绝派,独滤浊而取清。于是尽得比干、弘演、莫敖大心之肝胆,与夫缩高、仇牧、棼冒勃苏之髓筋。奋温序、张巡、颜杲卿之须发兮,傲田单、易甲、王子闾之刀兵。嗟乎咄哉,黄头虏真,尔乃在夫室韦之涯、濊貊之濒,啜米之友、颉哥之邻。错臂直足兮,鸟兽是群。何捐德而灭义,肆欺天以寒盟。鏖耀铁嫔,教十八州之蛇豕兮(熟女真有十八州。),竭驴河狗泊三十队之膻腥(虏中有驴儿河、狗泊。女真初有二十首领。)。鸠聚鼎钺,罗列砧钉。杀人如麻,不转目睛。既盟士大夫,而又劫余以刃,且曰:「我予则汝爵,不我则汝刑」。余乃仰天叹息兮,亟援带而自经。裂眦刔覭,流珠晶荧。虏不暇瞬兮,浩乎若逢子胥与晏婴。摺颡剚腹,慢骂诟辱,贼为改容兮,勃乎张兴之叱思明。顾一死其敢赊兮,彼腥臊实将污人。骈凶丑以恤骇兮,摇目吐舌,咸缩颈而奔惊。盖非得彼蹈义凌险、大节不可夺之气,则又安能成此投躯徇主、烈丈夫不朽之名也?于乎壮哉!唏陵抵之斡迁兮,覛世变之旧新。咄髑髅讯其人兮,孰敢保夫坚贞?睇石颈之将将兮,贮横江之沄沄。王侯兮公卿,鸤佩兮飞缨。朝济兮京口(刘寄奴,京口人也。),暮宿兮兰陵(萧道成,兰陵人。)。沓黄尘之污梁兮(尘谓陈叔宝也。),榷□叛羊之齧陈(羊谓杨坚。)。突青骢之掣电兮(韩摛虎乘青骢马平陈。),骇蛮奴之奔星(任忠小字蛮奴,降隋。)。靡不谋人之国,国危而苟活;见嫟于主,主辱而全身。利存则来,亡则去兮,倏阛阓之有虚盈。鄙盗儒之沉欲兮,乃市人主而要其赢。余乃诏嵇绍使端冕卫乘舆兮,檄温峤而讨苏峻。前刘超,后周雅,分冒白刃侍黄屋;左若思,右伯仁兮,临刑而骂大将军。余与诸子之疆疆兮,古所谓授命之臣也。呵黏罕、斡离不兮,为其无礼于吾君也。士节堕而余振兮,国势陧而余撑。喻子于是流涕慷慨然,叠叹累呻。咤举世之恇怯兮,公独外生而得仁。悼猰㺄之咀毒兮,恨不得从(《刘氏传忠录》正编卷一,民国二十二年铅印本。)。
鬵:疑当作「鬻」,卖也。
赠徐闻小学堂吴生文谟 清末 · 许南英
富者恃货财,贵者恃簪组。
儒者何所恃,所恃能勤苦。
天生孤寒士,滔滔遍寰宇。
彼苍有深意,拓此人才薮。
俾之历盘错,成材贡天府。
济川作舟楫,大旱作霖雨。
何以读书人,镇日忧终窭!
不为才人才,甘为腐儒腐?
真儒自有真,富贵不敢侮。
勖哉延陵生,才华亦媚妩!
仲尼曾有言,人非以貌取。
所以言子游,武城得子羽。
宣圣七十二贤赞(并序绍兴十四年五月六日丙辰) 南宋 · 宋高宗
出处:全宋文卷四五五一
朕自睦邻息兵,首开学校,教育多士,以遂忠良。继幸太学,延见诸生,济济在庭,意甚嘉之。因作《文宣王赞》。机政馀閒,历取颜回而下七十二人,亦为制赞,用广列圣崇儒右文之声,复知「师弟子閒缨弁森森、覃精绎思」之训,其于治道人心,亦庶几焉。
孔某,字仲尼,鲁人,开元廿七年制追谥为文宣王。赞曰:
大哉宣圣,斯文在兹。帝王之式,古今之师。志在《春秋》,道由忠恕。贤于尧舜,日月其誉。惟时载雍,戢此武功。肃昭盛仪,海宇聿崇。
颜回,字子渊,鲁人,赠兖国公。赞曰:
德行首科,显冠学徒。不迁不贰,乐道以居。食埃甚忠,在陋自如。宜称贤哉,岂止不愚。
闵损,字子骞,鲁人,赠费侯。赞曰:
天经地义,孝哉闵骞。父母昆弟,莫閒其言。污君不事,志气轩轩。复我汶上,出处休然。
冉耕,字伯牛,鲁人,赠郓侯。赞曰:
德以充性,行以澡身。二事在躬,日跻而新。并驰贤科,得颜为邻。不幸斯疾,命也莫伸。
冉雍,字仲弓,鲁人,赠薛侯。赞曰:
懿德贤行,有一则尊。子也履之,成性存存。骍角有用,犛牛莫偷。刑政之言,惠施元元。
宰予,字子我,鲁人,赠齐侯。赞曰:
辩以饰诈,言以致文。苟弗执礼,宜莫释纷。朽木粪墙,置不足云。言语之科,烨然有闻。
端木赐,字子贡,卫人,赠黎侯。赞曰:
谦德知二,器实瑚琏。动必几先,孰并其辩。一使存鲁,五国有变。终相其主,誉处悠远。
冉求,字子有,鲁人,赠徐侯。赞曰:
循良之要,在于有政。可使为宰,千室百乘。师门育才,治心扶性。退则进之,琢磨之柄。
仲由,字子路,卞人,赠卫侯。赞曰:
升堂惟先,千乘为权。陵暴知非,委质可贤。折狱言简,结缨礼全。恶言不耳,仲尼赖焉。
言偃,字子游,吴人,赠吴侯。赞曰:
道义正己,文学擅科。为宰武城,聊以弦歌。割鸡之试,牛刀谓何。前言戏尔,博约则多。
卜商,字子夏,卫人,赠魏侯。赞曰:
文学之目,名重一时。为君子儒,作魏侯师。不可后礼,始可言诗。假盖小嫌,圣亦不疵。
曾参,字子舆,武城人,赠郕伯。赞曰:
夫孝要道,用训群生。以纲百行,以通神明。因子侍师,答问成经。事亲之实,代为仪刑。
公西赤,字子华,鲁人,赠郜伯。赞曰:
学者行道,敝缊亦称。使齐光华,偶为肥轻。周急之言,君子所令。答问允严,理皆先经。
公伯寮,字子周,鲁人,赠任伯。赞曰:
人有贤否,道有废兴。子如命何,营营震惊。季孙虽惑,景伯莫平。师资一言,秩祀亦惩。
漆雕开,字子开,鲁人,赠滕伯。赞曰:
仕进之道,要在究习。具臣而居,咎欲谁执。斯未能信,谦谦有立。阙里说之,多士莫及。
南宫适,字子容,鲁人,赠郯伯。赞曰:
先觉既立,礼乐并驰。尚德君子,尔乃兼之。羿奡可惭,禹稷可师。三复此道,载观白圭。
申枨,字子续,鲁人,赠阿伯。赞曰:
刚毅近仁,志操莫渝。性匪祝鮀,面岂子都。有一于此,刚名可图。云欲则柔,盖生之徒。
原宪,字子思,鲁人,赠原伯。赞曰:
轼彼穷阎,达士所遵。邦无道谷,进退孰伦。敝衣非病,无财乃贫。赐虽不怿,清节照人。
有若,字子有,鲁人,赠卞伯。赞曰:
人禀秀德,气貌或同。而子俨然,温温其容。两端发问,未达机锋。以礼节和,斯言可宗。
司马耕,字子牛,宋人,赠向伯。赞曰:
手足其亲,志异出处。魋将为乱,子乃脱去。在污能洁,危而有虑。内省若斯,何忧何惧。
颛孙师,字子张,陈人,赠陈伯。赞曰:
念昔颛孙,商德与邻。学以干禄,问必书绅。参前倚衡,忠信是遵。色取行违,作戒后人。
高柴,字子羔,卫人,赠共伯。赞曰:
婉彼子羔,学业先圣。宗庙之閒,一出乎正。克笃于孝,非愚乃令。师知其生,有辉贤行。
陈亢,字子禽,陈人,赠颍伯。赞曰:
惟禽之问,从容其鲤。求以异闻,诗礼云尔。请一得三,诚退而喜。且知将圣,不私其子。
樊须,字子迟,齐人,赠樊伯。赞曰:
养才以道,圣人兼济。始谓不仁,问学良喜。寓志农圃,似睽仁义。学稼之辞,岂姑舍是。
林放,字子丘,鲁人,赠清河伯。赞曰:
礼之有本,子能启问。大哉斯言,光昭明训。德辉泰山,诬祭莫奋。崇兹祀典,盖永令问。
公冶长,字子长,齐人,赠莒伯。赞曰:
子长宏度,高出伦辈。虽在缧绁,知非其罪。纯德备行,夫子所美。以子妻之,尤知英槩。
蘧瑗,字伯玉,卫人,赠卫伯。赞曰:
有卫伯玉,夫子与居。寡过未能,荐赞使乎。以尸谏君,友则史鱼。果能进贤,烂然简书。
澹台灭明,字子羽,武城人,赠江伯。赞曰:
惟子有道,天与异容。状虽云恶,德则甚丰。南止江沱,学者云从。取士在兹,貌或非公。
曾参,字皙,鲁人,赠宿伯。赞曰:
惟时义方,有子诚孝。怡怡圣域,俱膺是道。暮春舞雩,咏歌圣教。师故与之,和悦宜召。
宓不齐,字子贱,鲁人,赠单伯。赞曰:
君子若人,单父之政。引肘寤君,放鱼禀令。傅郭勿穫,遂能制命。百代理邑,用规观听。
颜无繇,字路,鲁人,赠杞伯。赞曰:
人谁无子,尔嗣标奇。行为世范,学为人师。请车诚非,顾匪其私。干载之下,足以示慈。
巫马施,字子旗,鲁人,赠鄫伯。赞曰:
天清日明,密云曷有。师命持盖,子亦善扣。惟夫子博,三才充究。学者之药,所得遂茂。
商瞿,字子木,鲁人,赠蒙伯。赞曰:
易之为书,弥纶天地。五十乃学,师则有是。子能受授,洙泗传世。知几其神,宜被厥祀。
公孙龙,字子石,楚人,赠黄伯。赞曰:
黄伯著祀,公孙是云。弥缝中道,协辅斯文。藏修方异,渐渍其勤。史辞不忘,播为清芬。
廉絜,字庸,卫人。赠莒父伯。赞曰:
兄弟之邦,士有廉庸。涵泳素教,表揭儒宗。杏坛探赜,洙泗从容。作兴一时,莒父其封。
叔仲会,字子期,鲁人,赠瑕丘伯。赞曰:
瑕丘祚邑,子期是为。亲训有日,广业于时。四教允隆,五常以持。比肩俊杰,闻望斯垂。
燕伋,字思,秦人,赠渔阳伯。赞曰:
师席高振,大成是集。至道克传,贤达斯执。善教之柔,儒风可立。渔阳之士,得跂而及。
申党,字周,鲁人,赠邵陵伯。赞曰:
侁侁申周,四科与俦。逸驾文圃,鼓枻儒流。冠佩既燕,言动允休。邵陵得封,子想清修。
琴牢,字子开,卫人,赠南陵伯。赞曰:
多能鄙事,圣人曲意。惟其知之,是以不试。宗鲁虽友,吊必以义。尚师嘉言,祀亦罔替。
秦商,字子丕,楚人,赠上洛伯。赞曰:
孔父秦父,相尚以力。俱生贤嗣,相与以德。是父是子,致法畴克。会弁儒林,令名无极。
步叔乘,字子车,齐人,赠淳于伯。赞曰:
勉勉子车,封邑淳于。亲炙避席,唯诺趋隅。发问既博,雅道是扶。抑可尚也,不亦美乎!
颜之仆,字叔,鲁人,赠东武伯。赞曰:
贤行颜叔,亲承尼父。志锐于斯,道尊是辅。泥在陶钧,木就规矩。终縻好爵,扬名东武。
公西箴,字子上,鲁人,赠祝阿伯。赞曰:
猗尔子上,鲁邦之望。以德则贵,惟道是倡。师聪师明,友直友谅。伯于祝阿,儒风斯畅。
石作蜀,字子明,秦人,赠石邑伯。赞曰:
在昔石邑,能知所尊。懋依有德,克述无言。鼓箧槐市,扬名里门。此道久亲,彼美长存。
颜高,字子骄,鲁人,赠琅琊伯。赞曰:
琅琊之伯,其为子骄。微言既彰,德音孔昭。已观雩舞,同听齐韶。历千百祀,跂想高标。
邽巽,字子敛,鲁人,赠平陆伯。赞曰:
彼美邽子,先圣是承。墙仞已及,堂陛将升。良玉斯琢,寒水必冰。锡壤平陆,茂实斯腾。
任不齐,字选,鲁人,赠任城伯。赞曰:
任城建伯,其表曰选。淑问雅驰,才华清远。竞辰力行,爱日黾勉。礼教崇崇,令望昄昄。
曹恤,字子循,蔡人,赠曹伯。赞曰:
肃肃曹伯,王室之裔。积习乐道,切琢明义。惟善则优,素德是类。史笔有焕,令名永纪。
冉孺,字子鲁,鲁人,赠纪伯。赞曰:
纪伯子鲁,圣学是务。厉己斯约,好问乃裕。周旋中规,容止可度。允矣昔贤,后世所慕。
伯虔,字子析,鲁人,赠聊伯。赞曰:
有虔子析,全鲁之彦。儒行既明,聊伯乃建。兢兢受道,奕奕峨弁。懿选嘉访,世享馨荐。
县成,字子祺,鲁人,赠钜野伯。赞曰:
至圣立教,子祺安雅。擅誉鲁邦,启祚钜野。伟矣风猷,时哉用舍。出伦离类,后学是假。
颜哙,字子声,鲁人,赠朱虚伯。赞曰:
袖锡朱虚,在器轮舆。儒室振领,圣门曳裾。贤业素蕴,美材以摅。万世不刊,载观成书。
孔忠,字子蔑,鲁人,赠汶阳伯。赞曰:
惟子挺生,道德之门。佩听至论,鲤门弟昆。三得三亡,所问深温。君子归宓,义不掩恩。
后处,字子里,齐人,赠营丘伯。赞曰:
温温子里,入闻至圣。揽道之华,秉德之柄。深造阃域,不乖言行。全齐之封,竹素为盛。
左人郢,字行,鲁人,赠临淄伯。赞曰:
伯彼临淄,左行独贤。晞踪十哲,秀颖三千。心悦诚服,家至户传。乐只君子,文声益宣。
公晰哀,字季次,齐人,赠郳伯。赞曰:
周衰伪隆,政出群公。廉耻道微,家政聿崇。不为屈节,撝默自容。子于是时,凛然清风。
漆雕徒父,字子期,鲁人,赠须句伯。赞曰:
遐想子期,挟策圣帷。涉道是嗜,惟仕可縻。在德乃贤,在名乃垂。洋洋之风,逮今四驰。
荣旂,字子旗,鲁人,赠雩娄伯。赞曰:
伯锡雩娄,务学实著。三千之徒,七十是预。历告莫行,惟德乃据。视于前书,式彰厥誉。
秦祖,字子南,秦人,赠少梁伯。赞曰:
秦有子南,赞赞述作。守道之渊,成德之博。范若铸金,契犹发药。历世明祀,少梁宠爵。
秦非,字子之,鲁人,赠汧阳伯。赞曰:
乐善哲士,伯于汧阳。传道克正,垂名允臧。执德以洪,用心必刚。袤广业履,式彰素王。
商泽,字子季,鲁人,赠睢阳伯。赞曰:
邈矣子季,睢阳是伯。屏息受业,延教登席。未践四科,固涉六籍。祀典载之,好是正直。
郑国,字子徒,鲁人,赠荥阳伯。赞曰:
伯夫荥阳,实惟令德。俊义贤行,过不留迹。道以目传,妙则心识。猗欤伟欤,后代之则。
颜幸,字子柳,鲁人,赠萧伯。赞曰:
祀封于萧,实惟子柳。夙敛格言,克尊善诱。明德惟馨,贤业所就。大侑于儒,传芳逾茂。
漆雕哆,字子敛,鲁人,赠武城伯。赞曰:
子敛受封,爰居武城。亹亹其闻,翩翩其英。抠衣时习,厥学日明。诞敷礼教,爵里增荣。
壤驷赤,字子徒,秦人,赠北徵伯。赞曰:
式是壤伯,昭乎圣徒。执经请益,载道若无。诗书规矩,问学楷模。得志则驾,领袖诸儒。
施之常,字子恒,鲁人,赠乘氏伯。赞曰:
国因乘氏,有德斯彰。参稽百行,赞理三纲。自拔行閒,荣名甚光。在史霭霭,历久弥芳。
公祖句兹,字子之,鲁人,赠期思伯。赞曰:
惟彼子之,锡伯期思。与贤并进,得圣而师。彬彬雅道,翼翼令仪。一日王言,庙食不隳。
狄黑,字晰,卫人,赠临济伯。赞曰:
仰止狄晰,抱负渊通。游泳德化,扬厉素风。伟识既异,持教乃隆。厥志茂焉,宓祀无穷。
奚容箴,字子晰,鲁人,赠下邽伯。赞曰:
奚容子晰,已望堂室。幼则有造,成则祖述。文采日化,儒效力弼。永观厥成,德音秩秩。
冉季,字子产,鲁人,赠东平伯。赞曰:
东平子产,姓著盛时。奉师于塾,讲道之微。答问其敏,渊妙以思。升降陛廉,尚想英姿。
秦冉,字开,蔡人,赠彭衙伯。赞曰:
彭衙高士,经籍是亲。赞成德艺,叶于彝伦。厎绩圣道,期肖素臣。优哉优哉,学以致身。
梁鳣,字叔鱼,齐人,赠梁伯。赞曰:
室家壮年,无子则逐。见于信史,全齐之俗。原本厥初,师言可复。以学则知,揆之宜笃。
乐欬,字子声,齐人,赠昌平伯。赞曰:
乐氏子声,锡爵昌平。信道之笃,见善乃明。引领高节,载惟昌城。先贤聿集,出为时英(《咸淳临安志》卷一一。又见《中兴礼书》卷一四二,《中兴小纪》卷三一,《群书考索》后集卷三一,《璧水群英待问会元》卷一一,《宋史》卷一一四,万历《杭州府志》卷四○,《金石萃编》卷一四九,嘉庆《汉州志》卷三三,《两浙金石志》卷八,同治《德阳县志》卷三八。)。
人心:原无,据《宋史》补。
药:《两浙金石志》作「乐」。
题慈溪顾绣衣追慕卷(乃祖客死丹阳,失尸骸) 明 · 唐胄
莫追慕,生如客寄死归故。
不朽惟名不死鬼,七尺微躯安复顾。
古珍速朽为天真,鸟鸾何薄蚁何亲(鸟鸾,明陈是集《溟南诗选》卷一作“乌鸢”。
)。
澹台子羽鱼从飧,公叔乐丘瑗请前。
志士不忘在沟壑,何事荷锹并马革。
石椁千年可固骸,圣体不应有水齧(有水齧,明陈是集《溟南诗选》卷一作“惟窾木”。)。
一官遗恨负明经,缧绁不妨公冶贤。
铁冠台府今岳岳,桂枝月殿香缤纷。
惟公有名为不朽,有儿为不死。
清尸纵解馀空衣,宁无伏度一抔土。
莫追慕,空自戚,西山木主应成血。
辽阳归鹤笑累累,玉匣银觞阻真宅(王季墓被水齧,见《国语》。)。
得解见通判书 南宋 · 陆九渊
出处:全宋文卷六一三○、《象山集》卷四
子游称澹台子羽非公事未尝至其室。非公事而至公庭,不可也。某旅试涂棘之间,而执事实临涖之。既睹揭示,获与其选,用此闻名于将命者,不为不可。习俗有进谢之礼,公举而私谢,仆以为未安,适以书言于摄使君甚详。且谓举送者,俟中选之士谢焉,而后礼之,非所谓以礼礼宾之之意。意之未究者,敢布之执事,幸垂听而察焉。尝观汉朱博逆折儒掾之辞,窃叹俗吏取必三尺,俗儒妄说经籍,芜秽大道,污玷前哲,罪不容于诛。博折掾曰:「且持此道归,俟尧、舜君出,为陈说之」。而掾辞不复,博盖知其不能舍为掾而去。夫言圣人之道而为人折辱如此,乃独不能舍为掾而去,则当时所陈与今日所养所学可知矣。科举之法,唐杨绾欲变之而不克变。今日尧、舜之君在上,天下之好古乐道者,莫不以为必变法,仆以为不必遽及于变也。大冬之与大夏,寒暑之相去远矣,而其运未始顿异。毫末之与合抱,小大之相去远矣,而其生未始顿进。病法之未善,而悻然曰必变,非所谓包荒之量,神而化之之道矣,几何而不败乃事哉?然狃故常而莫之改,偷安便而不肯为,因循苟且,弃玩岁月,则是大冬之不复夏,而毫末之不复进,而可乎?故必变而通之,然后可以言化之之神。而贵包荒之量者,以其有冯河之勇,可以革弊去蠹,有变通之利,而无矫激之难也。今某之所陈于摄使君者,乃先王之礼,明天子之所望于贤牧守者,所谓有变通之利,而无矫激之难者也。赞而成之,惟执事是赖。若乃颂已效之德美,述前日之能事,则非事大贤君子之道,故不敢以进。
论语讲义 南宋 · 袁说友
出处:全宋文卷六二○九、《东塘集》卷一一
子曰:「居上不宽,为礼不敬,临丧不哀,吾何以观之哉」!
臣闻无本不立,无文不行,天下之事,未有无本而能行者。譬之水焉,或盈科后进,或放乎四海,而其源深流长者,皆本也。本之不立,末亦不举,本末舛丧,而何事之可行哉?夫居上何以服人也?而其本则在于宽,惟宽厚长者,则使人爱之如父母矣。为礼何以示人也?而其本则在乎敬,惟庄敬严恭,则使人望之如神明矣。临丧何以感人也?而其本则在于哀,惟悲哀伤戚,则使人依之如子孙矣。居上也,为礼也,临丧也,皆事也;宽也,敬也,哀也,皆本也。本立于此而事自修,本失于此而事皆废矣。使居上而不宽,则无以容其众;为礼而不敬,则无以肃其下;临丧而不哀,则无以尽其情。本既失矣,其如事何,故曰「吾何以观之哉」。古之圣人所以上而临人,内以修己,外以应物,以理为本,以本为用,不敢轻用以悖理,不敢忘理以废本。故能上而服人,足以保其位;内而正己,足以安其躬;外而尽物,足以接乎下。夫以一人之身,而上下内外无一而不顺乎理焉,是不深可观哉?虽然,抑又有说也。传曰:「宽而有制」。盖宽而无制,则优柔纵弛,其弊至于弱而不振矣。又曰:「恭敬而无实」。盖敬而无实,则令色足恭,其弊至于诈而弗诚矣。又曰:「丧至乎哀而止」。盖哀而不止,则伤生灭性,其弊至于礼有所不行矣。此又用宽、施敬、致哀三者之要道,圣贤所当深致意焉者也。
季康子问:「仲由可使从政也与」?子曰:「由也果于从政乎何有」?曰:「赐也可使从政也与」?曰:「赐也达于从政乎何有」?曰:「求也可使从政也与」?曰:「求也艺,于从政乎何有」?
臣闻夫子之取人,不束于一律,不限于一门,故天下之才或小或大,而皆适于用。用之各得其地,则小用而小,大用而大,随其分量以成就其功用,抑皆有可观者矣。岂特夫子以是而取人,古之君天下者,用天下之才,亦不越此也。季康子见孔门之士皆一时翘楚,而未知其所可用之地,乃以三子发问焉,而不知圣人固不以一律一门而取诸人也。子路之果足以断大事,子贡之达足以通世务,冉求之艺足以权物情,三子之才,其于从政何所不可?使圣人束以一律,限以一门,则必欲果,必欲达,必欲艺,三者兼得而后用之,则天下之才将无可为者矣。此道也,非康子所能知之。唯二帝三王固常以此权天下之才,以收一世之用。姑以尧舜观之,九德咸事,俊乂在官,而至于庶绩其凝。夫三德六德固不同也,而皆各有所长。尧舜悉因其才而官使之,用能收「庶绩其凝」之效,此人主用人之要道也。
季氏使闵子骞为费宰,闵子骞曰:「善为我辞焉,如有复我者,则吾必在汶上矣」。
臣闻所贵乎为圣贤者,以其知命义之大戒而已。能知命则安时处顺而不苟求,能知义则砥节厉行而有所立,知斯二者,则无适而弗安矣。孔门之贤固多矣,而知命知义惟颜、闵二子焉。夫季氏之于鲁,上则不能辅国君以尽尊王之义,下则不能安其分以正陪臣之名,其为不臣,盖圣人之所必诛也。方且以不义之富贵,欲奔走国中之贤士,夫岂知闵子者盖乐道而忘人之势之贤也。其视季氏,不啻犬彘然,顾肯为斯人屈哉?费宰固不足以浼子骞也,藉使循而上之,加于费宰数等,子骞亦不为季氏一出也,而又可以使之哉?此而可使,孰不可使也。夫子之言曰:「邦有道,危言危行;邦无道,危行言逊」。此孔门命义之戒,子骞守而不失者也。季氏之僭、费邑之畔,其无道甚矣。使之为宰而不肯就,危行孰加焉,然且曰:「善为我辞,如有复我者,则吾必在汶上矣」。其言之逊又如此,则圣贤之处乱世,固自有道哉。如季氏之不臣,其心必谓人莫吾知也。而闵子方不就其所使,不屈其所守,所谓忧则违之,确乎其不可拔者,彼然后心知鲁国之有人也。以是知命义守节之士,诚有益于人之国欤。
伯牛有疾,子问之,自牖执其手曰:「亡之,命矣夫!斯人也而有斯疾也,斯人也而有斯疾也」!
臣闻天之生贤,固有定分。圣人之爱贤,有不能自已者。颜子之亡,夫子恸焉,而归之于天,故曰「天丧予」。伯牛之疾,夫子叹焉,而归之于命,故曰「命矣夫」。岂非贤之生也,固自有定分哉?今夫子之爱伯牛也,既执其手而形之言,又悲其疾而至于再,复悼其亡而归之命,辞哀意戚,怆然有爱贤无已之意。自后世观之,犹使人悲伤太息而不容已也。
子曰:「贤哉回也!一箪食,一瓢饮,在陋巷,人不堪其忧,回也不改其乐。贤哉回也」!
臣闻人之所以能休戚其心者,以有欲焉尔。夫欲者,志之所趋于此则乐于此,失所趋则乐者为忧矣,此常人之情也。是故有所欲,不得其所欲,则不乐;无所欲,未尝不安其欲,则无不乐。颜子之乐,乐此而已。何者?箪食瓢饮,其视食前方丈何如哉?居于陋巷,其视榱题数尺何如哉?然天下之至美,生于吾心之至乐,众人以欲,而颜子以道耳。不以贫窭易其念,则视箪食瓢饮如食前方丈矣;不以富贵动其心,则视居于陋巷如榱题数尺矣。人之所忧,颜子之所乐也。此心不变,则此欲不作;此乐不改,则此忧不萌。人见其乐,而颜子亦不自知其为乐也。如是而后,谓之心斋坐忘焉,谓之庶乎屡空焉。求之孔门,固有愠见于绝粮矣,固有陋于九夷矣,而颜子独能以道为乐,可不谓贤乎哉?此圣人所以贤之再三,而叹众人之果不可及也。虽然,忧乐人所未免者,抑又有富贵之忧乐者,姑以尧舜观之。孟子尝曰:「尧以不得舜为己忧,舜以不得禹皋陶为己忧」。而汉董仲舒亦曰:「尧受命,以天下为忧,而未闻以位为乐。故斥逐乱臣,务求圣贤,是以得舜禹稷契皋陶,贤能佐职,教化盛行,天下和洽」。则尧舜所忧所乐者,盖在于诛乱以求贤,得贤以致治,是谓富贵之忧乐者。颜子穷而在下耳,若夫在上之圣人,其忧乐在天下,岂特如颜子而已哉!
冉求曰:「非不说子之道,力不足也」。子曰:「力不足者中道而废,今女画」。
臣闻自古圣贤学聚问辨,进德修业,岂有他道哉?曰志于力而已矣。传曰:「惟学逊志」。又曰:「功崇惟志」。惟有志则事必成矣。传曰:「有能一日用其力于仁矣乎」?又曰:「力行近乎仁」。惟用力则至于道矣。盖志则在我,而力则有限也。夫欲为而不能为,此力也,非志也。事至于不欲为,是谓志弗坚矣。力以有限而止,此固非志之过。志以不欲而辍,是谁之过欤?此夫子所以力戒冉求而溯其心。夫子之道,门人所共说者,钻坚仰高,岂容一蹴而至。自非力有分量,勉强持循而不自已,则未免有中道而废者。若夫有志于夫子之道,朝斯夕斯,不以日月而至。如适越焉,必至于越而后止。此志既坚,此学必固,其肯功亏一篑而遂止哉?今冉求非不悦圣人之道,乃自叹力之不足。然求也退,夫子固每进之,其忍于此而不针其膏肓乎?故曰:「力不足者,中道而废,今女画」。画,止也,谓其非力不足也,特其志弗坚而自止耳。使夫道愈远而志愈竭,道愈难而志愈锐,其肯自画于中道之废乎?故尝因是以观古之圣贤,如尧舜之汲汲,仲尼之皇皇,或孳孳日行其道,或不寝不食而思不如学,此岂以力不足为说哉,此岂以中道而遂止哉?然则为圣为贤,欲学聚问辨,进德修业者,当自悦圣人之道始。欲悦圣人之道者,当自立志始。
子谓子夏曰:「女为君子儒,无为小人儒」。
臣闻圣人之教人,必贵于辨名实也。君子小人,其为实也,固如天渊之有间,一以虚名缘饰焉,则其近似者难辨矣。自非圣人,其孰能明之?夫口道先王语,而行如市人,此亦儒也。名实之不辨,则道先王语者,岂不曰君子之儒哉?惟其所见者狭,所志者小,多欲以为奸,操说以谋利,以私灭公,适己自便,此所谓小人者耳。使在上而无圣人,则其毒有不可已者。一有圣人为之别白而是正之,则所以为小人者,毫发不能欺人矣。此圣人之所甚恶,而学者之所深戒也。子夏之在孔门,固非有此。然圣人作炳于眇绵,每不敢忽。子夏方出,见纷华靡丽而悦意,其名实之辨或昧焉。故圣人以此预告之,使其知君子之儒,其道以诚而不以伪,以义而不以利,以本而不以末,以公而不以私,斯可以为君子之儒矣。臣观三代以后,凡为小人儒者,幸而见用小,则如汉张禹、孔光之徒,大则为唐许敬宗、柳璨之辈,其为患何可既也。然则君天下者,其于用人之际,庸可忽诸?
子游为武城宰,子曰:「女得人焉尔乎」?曰:「有澹台灭明者,行不由径,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也」。
臣闻《中庸》之言曰:「为政在人」。释者谓在于得贤人也。盖得其人则治,失其人则乱,此不易之理也。求之古昔,上而治天下,下而治一国,又下而治一邑,莫不皆然。子游为武城宰,孔子尝闻其弦歌之声矣。然一邑之中,必有一邑之望,使为政者有所取法焉,则教化易行,习俗易美。圣人喜其为是邑也,而民有向道之意,此其功效必有自来,故问之曰:「女得人焉尔乎」?谓武城之政,其美如此者,必因得人而致也,而子游果以澹台灭明为对。盖行不由径,则是以直道而行矣;非公事未尝至于偃之室,则是正己而不求于人矣。直道而行,必无主痈疽瘠环之事;正己而不求于人,必无阿大夫毁誉之疑。斯人也,其当世之贤人乎。非子游之智,其孰能知之;非子游之政,其孰能用之?宰斯邑,得斯人,致斯治,宜其如牛刀割鸡,而收爱人易使之效也。虽然,治一邑者,犹以得人为治。为天下国家者,苟得贤者而用之,国之不治,臣不信也。孟子曰:「仁者无不爱也,急亲贤之为务。尧舜之仁,不遍爱人,急亲贤也」。斯言也,君天下者所当深致意焉。
子曰:「孟之反不伐。奔而殿,将入门,策其马,曰:『非敢后也,马不进也』」。
臣尝观舜之告禹曰:「汝惟不伐,天下莫与汝争功」。《易》称大人言行曰:「善世而不伐」。不伐云者,不自矜伐之谓也。夫圣贤所以不可及者,其惟此心乎!不骄,则此心必不伐,故能安富贵而不敢侈,处学问而不自足,居功名而持以谦。有若无,则其有益富;实若虚,则其实愈丰。禹之为禹,而《乾》之为《乾》,皆不外此道。今孟之反,鲁国之大夫耳。其德其行不详见于传记,而其不伐之美,若有不可掩者,圣人肯以人而废言哉?凡军前曰启,军后曰殿,战以启为难,而败以殿为难也。鲁哀公十一年,鲁与齐战,鲁师败而奔,孟之反不敢因败而急奔,而后入以为殿焉,是能于败中而以殿为勇。且于斯时也,使孟之反以殿为负,岂特自以其难为功哉,又将暴白一军之不能勇也,其矜伐孰甚焉。今也方欲与众同其罪,不欲异众示其功,既奔而独殿,非因败而求生者也;复不自以为殿,而谓马之不进,非敢自居于勇之名也。是于有功之中,而有谦晦不自伐之美。推是心以往,而禹之不伐其功,《乾》之善世不伐,皆可以驯致矣。故夫子表而出之,以告后世,使如孟之反者,亦能有不自满假之意,其视贾馀勇以誇人者有间矣。古之人,其善行至于日日新又日新,有加而无已者,皆自不伐始。夫惟不自为已足而学无不足,不自为已成而德无不成,此盖圣贤进修之要道也。
子曰:「不有祝鮀之佞,而有宋朝之美,难乎免于今之世矣」。
臣闻尧舜之知人,则以巧言令色为必畏;夫子之论道,则以巧言令色为不仁。巧言令色,小人之事也。持小人之事而居于世,以求悦于人,取容于众,而无患难之迫己者,此非治世之所有,而皆衰世之时之人也。何者?恶直丑正,为衰世之风;去佞嫉邪,为治世之事。善观世之治乱者,盖即于此。夫子当周之衰,慨直道之不复行,思古人之不可见,彼方以辨给相倾,以谄胁相胜,为之咨嗟叹息而有言曰:非有祝鮀之巧言,而徒有宋朝之令色,则难乎免于祸矣。甚言周衰道丧,巧言之佞,令色之美,二者苟阙一焉,则不可以自立也。呜呼!此岂治世之事哉?大抵刚则难售,柔则易入。难售者,其说必以正,易入者,无适而非邪,此巧言令色能免于乱世者也。惟天下之圣贤斯能辨刚柔而识邪正,是以颜渊为邦之问,夫子首告以「远佞人」,又曰「佞人殆」,以言一堕于佞人之计,则其从甚易,浸淫渐渍,如火销膏,而人不知,其殆必矣。此自古圣人之所深戒者也。
子曰:「谁能出不由户,何莫由斯道也」?
臣闻居者未尝无出也,不由乎户,则不可出矣;学者未尝无行也,不由于道,则不可行矣。出必由户,则无穿窬由径之行;行必由道,则无非僻不正之心。何者?道则正理之所自出,而非虚无淡泊之谓,又非矫激高远之谓也。有是事必有是理,循理而行,则无不合。彼不合于道者,是不由于正理也。君子之于天下也,乌有不由正理而能合于道哉?虽然,圣人由之,而众人则昧焉。舍户而出,则所出者非正路;离道而行,则所行者非正理。知出必由户者之为正路,则知行必由道者之为正理矣。后世异端既起,诐说复附,舍正路而弗由,则不知出必由户矣,舍正道而弗行,则不知何莫由斯道矣。于是以虚文眩俗,以污习谋利,声气以相援,比周以相殖,正户之由,正道之行,漫不复问,自非圣人著诚去邪而反之正,其不为天下国家之患者鲜矣。然则行而不由于正道者,皆圣人之所必诛也。
澹台灭明墓 明 · 李梦阳
押东韵 出处:空同集卷十二
子游昔宰邑,邑有澹台公。
非公不见宰,不径垂无穷。
身殁埋豫章,豫章乃城中。
长松何寥寥,石墓坚且崇。
崩馆昼常阴,古树多悲风。
丸丸拥基藤,垂垂网户虫。
喧寂本异感,慨惋当何同。
道伸固难灭,瞻睇摇晴虹。
召试馆职策 南宋 · 林光朝
出处:全宋文卷四六五五、《艾轩先生文集》卷五
虞夏商周,所传者为何道?所守者为何法?秦灰汉壁,时有断缺,而遗文大义,尽在此书,至于平王而止耳。《春秋》之作,始乎隐公,盖自平王而下也,是虞夏商周之事,推之百世,其可知也。此吾夫子之本心,而鲜有知其说者。草茅孤生,无所见闻,遭遇明时,得以一奉玉堂从容之对,如皋陶所谓九德,周公所谓三宅三俊,此为虞夏商周所守之法也。衣冠爵里,尚有所守之法以遗其后,而况三王四代无一法可为经久之用乎?有所可守之法,则是法也不徒尔,是必有所从来者。皋陶、周公之书,其反覆曲折,固亦详矣,独不曰如之何,其知人也。即此说以求之,则知所从来者。尧以是传之舜,若皋陶则见而知之,文、武、周公父子也而处,若周公则见而知之。庶言庶狱,杂然见于前者,是为有司之事。惟知人一节,有以见人君之心术,情伪邪正,盖于此乎分矣。是以禹、皋陶尝端拜而议之,周公又从而鼓舞发挥之,在知人,在安民,惟知人则民所由安也。都俞吁咈,多不过数语,独于此问答,穷竟有不能自已者。要其所归,谓亦行有九德,亦言其人有德,古今之情,盖亦不相远。非有九德之行,则安能名状?是人之为有德也,言偃知有澹台灭明者,龚胜知有龚舍,扬雄知有蜀庄之才之令,非曰苟知之,盖亦瞭然如数一二尔。周公于夏后氏则曰:「迪知忱恂于九德之行」。以是知古之用人,亦以虚名为不足贵也。谓我所知者,诚然乎有是九德之行者,皋陶所陈九德,而夏后氏守之,以为知人之准的在是也。则知人一事,岂为无法可传乎!三宅三俊,古书繁省虽若不同,而脉络则一。夏后氏不能易此说,商人不能易此说,其在文王、武王又不能易此说。文王、武王又不能易此说,文王、武王之有是心,所谓不可忽者其位也,晓然可以处此者人也。则克知三有宅,灼见三有俊,亦文王、武王之心如是,盖有不约而同者。由禹至于汤五百馀岁,由汤至于文王五百馀岁,皋陶之陈《谟》,周公之作《立政》,去之千岁,如交一臂者,其道同也。道之大原,圣人得之,圣人达而在上,则为帝为王。自古以传道为帝王之事,尧曰「咨尔舜」,舜亦以命禹,此发端则见于夫子,而纤悉则见于孟轲之书。扬雄苦心极力,有以见圣人之蕴,且其为说曰:「学之为王者事,其已久矣」。扬雄以此一事为达而在上者,故继之以「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汲汲,仲尼皇皇」,谓尧、舜、禹、汤、文、武汲汲然相传以是也,匹夫得之,此仲尼所以皇皇乎奔走半天下,谓「如有用我者,吾其为东周乎」。惜哉!仲尼之不得如其所欲者,亦道之不幸也。虞、夏、商、周数圣人相传,以是举而措之天下,无过无不及,因以是强名之曰中。箕子又从而增益其说,子思适在末流,所得又愈多。以圣人之道如此其中也,圣人之心如此其平且正也,以此为知人之具,则所知亦至矣。虞、夏、商、周所传有是道,则所守有是法。秦、汉之下,此学不传,而此道未尝或熄也,其亦无所待乎!明天子以刚健之资,齐圣之德,所用者宽柔之教,宵旰求治,于兹八年。流俗之论,皆以为责治效似或太速,然终未有卓然一说可以起唐虞三代之治,岂不为日力可惜也哉!前数岁进言者,多引汉宣帝故事。宣帝以察为明者,此何足法?一二年来,闻之道涂,以为大昕视朝,乙夜观书,每慨然欲慕贞观之事,岂为宣帝褊狭苛碎,不足以有为也!一时可喜,莫如贞观之事,然圣学高远,度越前代,岂一太宗度长絜大而止耳!太宗之规摹盖有所自来者,天下固知其说出于魏郑公,而不知此说又有所自来。三王四代之说聚于河汾,有王者作,而此说乃为有用之说也。太宗知人而善任使,盖有本者如是。隋之天下若无一人为可用,及贞观之初,乃有不可胜用之人。有天下者,每患人才不给于前,此不为圣哲论也。圣哲之君,知人而善任使,人乐为之用,所以乐为之用者,得以尽其所长故也。房玄龄策杖来谒军门,一见如旧,此以何术而知之?马周尝客于中郎将,为之条二十事,帝问其所从来,即召之。未至,使者数辈趣于道。太宗得一布衣徒步之人如未尝得士者,是其知之者亦审矣。一时大将如英卫,又皆出于罪亡之馀,而相许以气,相忘于烦文末节之间,则其知之者,又不为不审也矣。今明圣在上,朝无倖位,国无游民,虽未能遽如贞观礼全乐备之举,然而讲学光明,三王四代之事固已先得之矣。今欲混一区宇,兼制夷狄,是当取太宗之所长而略其所短,他日知太宗之所长止于是,则三王四代不难到也。太宗固有意于三王四代之事,使其从容于商、周之际,得其所传之道,而又知其所守之法,愚恐高宗、成康未能远过之也。惜乎!此学不传久矣,悠悠六合,无以此说为己任者。王通之在河汾,知之未至者也,故其所以设施不过如此耳!太宗可以为三王四代之事,而于道术已裂之后,求其说而不得。尝观宇文士,及一涉巧佞,太宗即正色谓之曰:「或者劝我远佞人,不识佞人为谁,今乃信然」!应对唯诺而得夫所谓佞者,此岂不为治世事耶?此贞观之所由治也。又尝因士及以一说自解,且谓南衙群臣面折廷诤,天子不得一举手。乃知贞观之所以治,似非偶然者。以太宗之威,擅乎八区,乃若不胜衣者;以太宗之辨,周乎万物,乃若不能言者。太宗之所自视如是缺然,此贞观之所由治也。虽然,太宗之所闻,不过行帝道而帝,行王道而王耳!贞观之规摹,盖自此发之。有于宣帝之前上论唐虞之际,下及商周之盛,则当以为迂阔不可用。愚故曰:宣帝何足法!是当取太宗之所长而略其所短,如太宗之所长止于是,则皋陶、周公之书有如日月。
朝奉大夫知道州徐公墓志铭 南宋 · 方岳
出处:全宋文卷七九○九、《秋崖集》卷四○
始予耕祈下,闻有新令尹至者,约其民曰:「尔士尔学,尔农尔耕,毋或以非尔事奸有司,令不敢尔贳。其敢以游徼啬夫踵而门,尺寸圭撮非法取而赢,尔其唾」。予里父老既为予道之,问:「孰氏」?曰:「不知也,墙壁无文移」。「来几何时」?曰:「不知也,催租吏去不来者月十日矣」。居无何,令尹枉车骑顾予,予以氓辞不见,不可,则迎拜延土座,问其所以来者,曰:「子游为武城宰,识澹台灭明,子独能终老牛口之下乎?吾是以来,子毋爱于言也」。既去,问知其浦城人,鲁国徐文肃公之孙,任以为承务郎。方是时,其诸父茂翁、直翁言论风旨,为一时名卿大夫,而令尹能自濯磨,落落不肯出人下,意徐氏世不乏两翁也。去之十年,乃官不过朝大夫,位不过郡刺史死矣。谨按文肃公讳应龙,任光禄大夫,守兵部尚书,以徽猷学士提举西京嵩山崇福宫,赠太师。五子:蒙,知南剑州将乐县;荣叟,参知政事,清叟,工部侍郎,今为焕章阁学士、知漳州,所谓茂翁、直翁者也;深叟,军器监丞;独其伯曰予愚,早卒,赠朝奉郎。公其子也,讳拱,字拱辰。曾祖智接,赠太子太傅,曾祖妣杨氏秦国夫人,祖妣吴氏、继施氏、魏氏皆鲁国夫人,妣施氏宜人。累官朝奉大夫,历任监临江军新淦县酒税、知绍兴府会稽县丞、知徽州祈门县、广东提点刑狱司干办公事、通判南雄州、知南雄州,两易知高州、知兴国军,改知道州。淳祐四年夏某月代归,某月甲子次衡阳驿,暴病痱以卒,得年五十有六。公资明锐,瘦隐立见,老猾吏不敢尝以事,所在识辨。于新淦宽征通商,庚前之逋有司者不訾而算以羡。于会稽浚暨湖溉民田,岁以不暵。于祈门养士如诸侯学,聘进士之里居者使教焉。岁饥,画荒政以振穷而安富,部使者下其事为四十三县式。于广东峒獠群辈张甚,监军督捕,最于南雄,摄守事,以治状知其州。于高州,海盗昼掠,以州兵擒其渠戮于市。事闻,知兴国,以嫌自列,改道州,州以宁一。于是作湖南道院以表章濂溪之学而安乐其民,可谓材也已。初,公为令尹,既过予,一见定为莫逆交,率晨兴饭读书林,已则商略古今人物,抵掌谈天下事后当成败,划然声撼林木。或时把笔为诗,若引酒一再行,往返赓酬以十数,盖其捷疾若风雨,以是为笑乐。每夜漏下,雁鹜行抱文书以进,辄可否之,多至千数百言不停缀。其剔久蠹,剖滞讼,若束三峡之湍流而落之也,若注马于千尺之坡而夺之槊也,若干将出于椟,蛟龙截而虎兕剸也。予所亲见如此。夫有才者未尝不欲用于世,而用世者每患于无才,则理相求而势不相遭也,事相须而年不相待也,悲夫!六年某月日,夫人与其孤葬公于县之下亭。夫人邓氏,封宜人。孤曰铨孙,迪功郎、新潭州长沙县尉,尝为两浙转运司发解进士;曰鋐孙,将以公致仕恩补将仕郎。公既葬之年,铨孙走行在所见予辟雍,请曰:「先君子葬未有铭,非敢后也,惟是春秋窀穸之事,不肖孤不敢委之以来。知吾父者,非子而谁?愿有述以碣诸墓」。某其奚辞?则为之铭曰:
有铅其刀,不可以切。太阿无前,匪阙则折。蠢蠢不材,何有何亡。曰维材矣,不柱不杗。栽者培之,而固摧之。曷畸于天,公则陨之。楚山丛丛,凄其以雨。雁驿荒寒,一碧万古。公归来兮,下亭有松。有松有槚,尚式来者。
宜春书事 南宋 · 汪应辰
七言绝句 押灰韵
饥寒驱出故山来,俗事如麻拨不开。
问我此行何所得,未尝识面有澹台(自注:谓澹台灭明。)。
金坛县重建学记 南宋 · 叶适
出处:全宋文卷六四九三、《水心文集》卷九、光绪《金坛县志》卷一三 创作地点:江苏省镇江市丹阳市
致学莫要于辨人己之分而审其所处之义,使己立而物不病,可以达于道矣。孟子谓「伯夷、柳下惠,百世之师也」,以孟子之言考之,伯夷以为人不尽如己,而己不可以苟用,故必不用以伸己;柳下惠不然,以为人固不尽如己而己亦不必志于不用,故或用或不用以伸物。夫二人之高卑皆过矣,惟其于人己之分豫辨,而所以处之素审,故虽高而不伤物,虽卑而不丧己也。又以孔子之言考之,「不降其志,不辱其身」,固学之至极;虽降志辱身,而言诚能中伦,行诚能中虑,则亦不以其身为私己也。况于不伤物而不有其高,不丧己而无至于卑,其于人己之分尤豫辨,所以处之尤素审,一于恕而已矣。裁成群圣贤之道而制行定,率性尽习而教法明;用则自我而行可也,不用则敛藏以待也。此孔氏之所以学,而颜、孟皆传之,古今之义理准焉,虽更燔灭坏乱,而传注终不能汩,异说终不能迷也。然则后之学孔氏何当哉?敬其所传,可与言学之方欤?简传注,辟异说,可与言道之序欤?若夫人己之分未豫辨,而以敬其所传者貌加之;所以处之未素审,而以简传注、辟异说者众建之;成己不忠而成物不恕,是故高则伤物而卑则丧己,此非孔氏之学使然也。奉议郎李松知金坛县,改旧弃陋,大为学宫,请前襄阳司理参军路芾主教后学,又请余记其大意。昔太伯、季札蓄德于己,不较于物。物纷然就之不足,己冲然自靖有馀也。澹台灭明行不由径,非公事不出户,言偃以为得人。古人之行虽殊,学虽有浅深高下,然未有不辨人己之分而审其所以处之者矣。史称子游吴人也,而澹台子羽盖尝从弟子南游至江。方吴与越递兴,至汉、魏以后,京口常为江南必争之地,其人以智诈勇力擅名于时,而古人之遗风馀教无闻焉,何也?今将因其地俗而教之以禄利,则所学者固科举之华藻尔。若将教之以道,则必自敬其所传始,必自简传注、辟异说始。嗟夫!去古远而师友不明,余上考太伯、夷、惠,下参季札、子游、子羽,折之于孔氏,以为人己之分当豫辨,所以处之当素审也,盖庶几云尔。庆元元年十二月二十九日。